蒺藜
因为家境贫寒,他童年时,母亲狠心离家出走,不久,父亲精神异常,弱小的他几乎成了一个孤儿。为了生存,他四处找工作挣钱,像一个流浪儿样。
几年前,他随家乡的人去淮安打工;有了一份比较稳定够糊口的工作,生活似乎暂时步上了安居乐业的轨道。如果,就这样过下去,虽然是极普通的日子,他也是知足常乐的。谁料到,去年,他像往常一样下班步行走在淮安街上时,突然昏倒,人事不知;他躺在淮安某街道上,衣衫破旧,一看不仅是个外地人,而且一看就是一个贫穷的流民。
好心的当地群众把他送进了淮安二院救治。
按照惯例,病人家属要先交钱,医生给病人动手术之前家属要签字给医院;可是,他一样都没有,他当时是颅内出血,情况已经很危急,淮安二院决定还是先救人要紧。
抢救及时,他的命保住了。随后的住院治疗加上先前的手术,他花掉了高额的费用,他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拿不出那么多钱。
淮安市民政部门和救助站帮他筹措了这笔钱。
他的病一时无法痊愈,需要长期住院,考虑到市级与县级费用差,淮安市二院凭着他口袋里的身份证上的地址,决定用救护车把他送回他的家乡——沭阳县潼阳镇。
他挂着点滴,吸着氧气袋,躺在淮安二院的救护车里回到潼阳镇。 他这样的病人,村医和镇医院都不敢贸然收治。如果,直接把他扔在他破旧不堪的家会怎样?
夏季的某天,天气阴沉、欲雨未雨,协和医院十楼住院部的一个大房间里,光线无遮无挡地从南面干净明亮的大窗透进来,阵阵微风轻轻拂动浅灰色落地窗幔,缕缕沁凉在微闷的室内流动,靠窗边的一个病床前的帷幔半拉开,遮住病人上半身。
病床上仰面躺着一个年轻的病人,这样的年龄本来该是朝气蓬勃的,可是他面容苍白消瘦;他睡得很安静,安静得似乎微风进入室内的声响也比他均匀的气息声音大;他面容纯净,纯净得如不谙世事的婴儿;病室里很安谧,安谧得如同喧嚣的城市里深藏着的一个幽谷;这里安静、整洁、舒适,他的梦境都是美的,或许,他梦里会有他家乡潼阳镇的一处青砖青瓦四合的农舍、一树绚丽的桃花、一片肥沃的碧野、一条粼粼流淌着的小河……不知道他的梦境里是否有他那不能给他一个整洁舒适像模像样家的老朽的父亲,他的父亲精神异常不能自理……是否有仍然如杏花一样娇俏的、早年抛下他的、他永远都只能遥遥地望着的母亲,如仰望天上冷冷发光的星辰……
淮安二院的医护人员看到他那破败得触目惊心的家时,没有直接把他扔下,而是联系了潼阳镇政府。潼阳镇民政助理张士华在得知他的情况后,第一时间联系沭阳协和医院,安排将奄奄一息的他送院治疗。
住院后,几乎没有谁来探望他。沭阳潼阳镇民政助理张士华多次带领工作人员来医院看望他,并且,张士华联系相关部门,帮他解决了部分医药费用。
如果,他可以开口说话,他会对张士华他们说:“你们民政人就是我的亲人!”
协和医院和淮安二院一样,在起初没有拿到他一分钱的情况下收治了他。而今,他又欠协和医院医疗费近二十万,而院方不论是医护人员还是护工自始自终对他都是一样地尽心尽责。十病区主任王大耀还发动科室医护人员自动为他及家人捐款。
每天上午八点左右,他的病床边是最热闹的,主任王大耀亲自带领本科室的医护人员围绕在他的病床,仔细查看他的状况,以便随时调整制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王主任表示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业道德,只要住院的病人还有生命,作为医生就没有理由放弃。
那么多人围绕着他,他成了大家共同关注的中心,从前,他唯一的亲人是精神异常的父亲,他一直处于孤独寂寞之中。如果,他可以的话,他一定会竭尽全力配合王主任一行每天早上的检查,并对他的认真仔细表示感谢。
查房结束后不久,九点多钟,年轻漂亮的护士薛梦迈着一贯如天使般轻快优雅的步子来到他的床头,为他挂上每天必挂的营养液,营养液挂完了,再挂按照医生开出的处方配制的药液。营养液和药液一滴紧接着一滴,缓缓地,如细小的溪流,流入他从未丰硕过的瘦弱躯体,这充盈着博大爱意的溪流,转化成源源不断的能量,输入他因疾病日渐消瘦的身体,以另一种方式点亮他的生命之光。如果,他可以,他定会向薛梦报以一个微笑。
协和医院从他入院的第一天,就为他请了做事认真负责、老实憨厚的护工,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护理,大小便随有随处理,每两小时为他翻一遍身体,夏天天热,每天都为他擦洗身体,他饮食上需要少量多次,护工每天为他喂七八次饭,进入病房,走到他的床前,嗅不到异味,他的卧榻是整洁的。如果,他可以的话,他会对护工说:“感谢这一百多天来,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你辛苦了。”
他的遭遇是不幸的,一个苦难接着一个苦难,对年轻的他来说,每一个苦难都会立马把他吞没;幸运的是,他的人生之路上一直有一双双向他伸出的援助之手,这一双双手上带着博爱,真诚,国家,社会,救助、关爱生命……
如果,他能够醒过来的话,他会一直做一个阳光的人,一个充满正义感的人,一个充满悲悯大爱的人……把他接收到的这些正能量像传递接力棒一样传播到四方!
这是一个植物人孤儿的梦,这是一个温暖的梦,感恩的梦。